第五十五章 坠崖
走在前面的周刚听到左鹏飞和阿彩的对话，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：“阿彩妹子，别听他的，他就是个愣子，大头兵！他说了不算。”
“那你呢？你说话算不算？”阿彩笑着问。
周刚假装一本正经地答：“嗨！我也是大头兵啊！”
周围的战士都笑起来。
“阿彩，说真的。你要想加入我们，必须先把书念完。不要像哥哥我……”周刚无意中说起自己的往事，不由得心生悲凉。
左鹏飞赶紧接过话茬，“对！阿彩，等你念完书，我们在部队等你！”
阿彩坚定地点点头，“好！念完书，加入你们！”
周、左二人相视一笑。
这时，张凯快走几步追上来，说道：“干嘛呢，哥俩？又唱双簧？队长有令，加速行军，护送老乡们以最快速度离开这片悬崖……这里太危险！”
山路越来越窄，杂草越来越高，人距离悬崖边也越来越近。
在上坡的地方，阿彩有些吃力，左鹏飞想拉她一把。于是单手抱着孩子，腾出一只手来，转身喊道：
“阿彩，手给我，我拉……”
左鹏飞话还没说完，突然，脚底下一下子踩空了！连自己带孩子整个倒向悬崖边上的草丛，而草丛之下就是万丈深渊，情况十分危急！
在倒下的瞬间，只见左鹏飞以惊人的反应速度，用力将孩子推向阿彩，阿彩迅速丢掉行李，紧紧地把弟弟抱在怀中！
“啊——”
左鹏飞瞬间就不见了，阿彩吓得尖叫起来！她想救他，可她一个小女孩能做什么呢？
周刚距离他们最近，也最先察觉到危险，却也已经来不及了！
“鹏飞！”
周刚惊得大吼一声，扔掉行李，一头就扑了上去！然而还是晚了一步，没能抓到左鹏飞分毫。周刚赶紧拨开草丛，一边扒拉，一边发疯一般地吼叫：
“鹏飞！鹏飞！鹏飞！我日了，怎么会这样！鹏飞！你在哪？快回答我！”
战士们和村民们都闻声赶来，本就狭窄的山路挤满了人。
谢天谢地……扒开草丛后，周刚看到左鹏飞一只手死死拽住悬崖外侧的一棵矮树，整个人挂在距离崖边一米来远的地方！脚下是万丈深渊，左鹏飞脸色铁青，大气儿都不敢出。
也不知是不是巧合。这左鹏飞似乎跟悬崖山沟之类的特别有缘，还记得猎人选拔吗？当时左鹏飞离开周刚和张凯，单独行动，被王正阳的搜索队追击，情急之下直接跳进路边的深沟，也是凭借沟边的植物挂着没掉下去！
这次可不一样，下面真的是悬崖！
看到此景，周刚想都没想，身子往前一钻，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左鹏飞的手！可他忘了，自己的背囊有几十公斤重，就在他往前钻的同时，背囊的重心随着惯性前移，一下子把周刚拖了下去！
于是，那周、左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，就挂在一起急速下坠！
强烈的求生本能在此刻被激发。千钧一发之际，周刚死死抓住左鹏飞的手，双脚使出吃奶的力气勾住了那棵矮树！停止了下坠。
悬崖上方再次传来阿彩撕心裂肺的惊叫声！
“刚子！放手！那棵小树根本承受不了咱俩的重量！”左鹏飞在下面仰着脸，低声吼道。
周刚上下两头儿使劲，很是难过，额头青筋暴胀，脸憋得通红，吃力地说：“放屁！我撒手你就死定了！你别跟我说话！我……我要留点力气！”
“傻逼！摔死我一个，总比咱俩都摔死要好！快放手！”
“不放！要死一起死！跟你死一块我乐意！”周刚双目充血，脑门上的青筋都要炸开了。
要死一起死，死也跟你死一块……
身为特战队员的左鹏飞，天天都在和战友同生共死。“同生共死”这四个字真正到了见真章的时候，竟是如此令人感动，更何况说这话的人是最要好的兄弟、最有力的竞争对手。
“刚子，这辈子当一回兵，有你这句话……兄弟就值了！”左鹏飞的眼睛湿润了。
“你……你别说话！”
周刚试图把左鹏飞拉上来，可左鹏飞的体重加上全身装备早已超过二百斤，除非他周刚是霸王项羽，力能扛鼎，否则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拉得上来？
这时，悬崖上方简直炸了锅。
村民们和战士们都在七手八脚地找绳子。阿彩抱着弟弟，焦急得来回踱着步子，姐弟俩都吓哭了。
袁龙高喊：“你们两个坚持住！别说话！别乱动！”
王正阳高喊：“把身子尽量贴在悬崖上！黑鹰，绳子呢？你他妈在磨蹭什么！”
张凯把绳子一端牢牢地捆在好几名战士的腰间，挤过人群，一边答应着，一边高喊：“刚子！狂鹰！快抓住绳子！”说着，把绳子的另一头用力扔了出去。
周刚迅速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抛下来的绳子，可就在出手的一瞬间，只听“咔嚓”一声，矮树再也承受不了两个大汉的重量，断了！
“**！”
那周、左二人几乎同时发出这声叫骂，急速下坠！悬崖上的所有人目瞪口呆！
刹那间，武器装备剐蹭山体的**声、两人身体遭受山石碰撞的撞击声，还有两人痛苦的**声都传到上面，又很快消失不见！
周刚和左鹏飞几乎无法支配自己的躯体，紧贴着悬崖连坠带蹭地向下滑去。尤其是周刚，他是脑袋向下的！一不留神很有可能被突出的岩石或树干撞到头部，没准在落地之前就死翘翘了！
强烈的求生本能使二人不约而同地使劲伸手去抓石壁上的植物，或者运气好抠到石头缝，阻止下坠。可速度太快，他们的手早已被划得鲜血淋淋，石壁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印子！
好在，周刚撞到了一棵石头缝里长出的小树，虽然没能抓住，但至少使身体正了过来，头朝上了。
突然，左鹏飞灵机一动，喊了声：“伞兵刀！”
周刚会意，拼命拔出伞兵刀，忍着手中的剧痛，使尽全身力气将伞兵刀插进石壁！99式伞兵刀，刀口的锯齿锋利至极，可轻而易举地割破飞机外壳！
“砰”的一声，伞兵刀有一半插进了石壁的缝隙里，那里面有土也有沙石，周刚死死抓住刀柄，终于停止了下坠！他急忙寻找左鹏飞，发现左鹏飞也是同样的姿势，挂在自己右下方的石壁上。
“刚子……咱俩……命不该绝！”左鹏飞气喘吁吁地说道。
周刚望去，心里不由得吃了一惊。左鹏飞的额头、面部、双手、双臂，全都是血！鲜血和面部墨绿色的油彩混在一起，都快看不出个人样了！躯干和腿部有没有伤暂时看不到。
“鹏飞！你怎么样？你流了好多血！”周刚焦急地问。
左鹏飞吃力地说：“没事儿……又不是第一次受伤！你……你还说我，你自己不也一样？”
周刚这才感觉到自己脑袋和手都疼得厉害，手上的血都开始往下滴落了！额头肯定也撞破了。
这悬崖越往下土越多，凸出的岩石也越多。坡度也变得缓了，不像上边，几乎是90度的垂直！但是两人根本不知道已经坠落了多少高度，张凯抛下的绳子早就不见了，更听不见上边战友的呼唤，甚至连掉下来的地方都已经看不见了。再往下看，少说也还得有百米左右的高度才能到谷底！
更糟糕的是，在坠落的过程中，左鹏飞由于遭受了多次撞击，他的单兵电台被撞碎，PDA也早已不知去向。而周刚的单兵电台和卫星手持机虽然都没有丢失，却在撞击和**中受到严重损坏，根本无法使用了。换句话说，也许他们两人距离战友们并不远，但他们已经彻底失联了！
“咱们是不是已经在境外了？怎么办？”周刚说道。
左鹏飞脚下刚好能踩到一块凸出的岩石，以至于自己不那么痛苦。他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油彩和血，定了定神，说道：“能怎么办？电台都坏了，连你的手持机都坏了！咱们联系不上部队，部队也无法通过卫星定位找着咱们。咱俩就跟失踪没什么区别，还管他什么境外、境内的！先有命活下来再说吧……”
周刚点点头，“是啊，我日咧……没摔死就算老天开眼了！老这么挂着也不是办法啊，上也上不去。我看这下边好像不那么陡了，要不……下去看看？”
“除此之外，还有别的选择吗？”左鹏飞苦笑着问。
“操，你还笑得出来！”周刚骂道。
两人开始寻路。他们凭借伞兵刀固定自己，借助山体上凸出的岩石和植物，一点一点地向谷底摸去。
将近百米的距离，耗费了整整一个小时，总算是安全抵达谷底。两人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坐在地上背靠着背，大口喘着粗气。
再说那悬崖顶端的部队和苗寨村民，见两名战士坠崖，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，急得团团转。
无线电操作手一直在通过电台呼叫周、左二人，没有任何回应。又通过卫星定位周刚的手持机和左鹏飞的PDA，同样无果。
王正阳早向指挥部汇报过了，暂且不说救援力量赶到这里需要时间，这个地方山高、林密、谷深，藏一个装备齐全的加强团都不是问题，何况是寻找两名失联的战士？最重要的是，这悬崖下面就是M国……王正阳深知事情的严重性，必须当机立断！
他焦急地对袁龙说：“小袁！你组织战士，带着老乡们先走！给我留四五个人，我们马上寻个地方下去找！他们俩要是摔死了，就是烈士！要是活得好好的，他们身上带着武器和实弹……妈的，不说了，你快带老乡们走！”
“不行！我带我的人留下来找他们！万一遇到紧急情况，我们能直接叫空中支援！你们能吗？况且你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，你带老乡走！别跟我争！”袁龙说得很坚决。
王正阳一看，这都什么时候了，你袁龙还跟我争这个？当场就急了。冲袁龙吼道：
“谁跟你争了！老子是命令你，老子军衔比你高！我告诉你小袁，我现在以上级的身份命令你，留下一中队5个人，你带领其他人转移群众！马上执行命令！再耽误一分钟，别说老子跟你来浑的！”
袁龙愣了一下，他知道王正阳的脾气，一看争不过，村民们也不能再在这地方耽搁了，于是就从了。他忧心忡忡地望了望周左二人掉下去的地方，留下一句“老王，一定要找到他们！那是我最好的侦察引导员”，然后就走了。
阿彩哭着非要留下来找人，被袁龙安排两名战士强行拖走了。
战士们带着苗寨村民渐渐走远，王正阳和留下来的战士开始行动。他站在悬崖边，望着深不见底的峡谷，喃喃自语道：
“……我一定带你们回来。”
